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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章 艮卦關,明滅顯真心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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馬長生在雨中繞過幾條大街,見到遠處的燈籠上寫著“裕通當”三個金字,柵欄門上的那個銅質三面牌,牌面鏤空,鑿有雲頭、方勝、萬字不斷頭等花樣,形如掛檐。馬長生冒雨來到裕通當門口,這典當行的門臉裝點得頗為華麗,青磚漆成的上拱下方的門口,漢白玉臺階一共有八級。他站在門口的木門前面,用力拍打著木門,不一會兒工夫,裕通當內亮起了燈光。

一個夥計睡眼蒙眬地說道:“誰啊?”

“我來當東西!”馬長生低聲說道。

“太晚了,您明天過來吧!”那夥計說著便要躺下接著睡。

誰知馬長生忽然喊道:“我要當一塊雕龍玉佩!”

那夥計原本睡意正濃,聞言立時睡意全消,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,一面穿著衣服,一面小心地打開門,當他見到馬長生的時候不禁一楞,這馬長生也是北平城內三教九流中有頭有臉的人物。馬長生表情十分冷淡,他望著那小夥計說道:“你們掌櫃的呢?”

那小夥計是個腦袋活絡的主,立刻關上門,然後一路小跑到後面去叫掌櫃的。不一會兒工夫,一個四十歲上下的男人急忙走了出來,他見到馬長生也是一楞,正欲開口,卻見馬長生從懷裏掏出那塊雕龍玉佩。那掌櫃的一雙眼睛盯著雕龍玉佩,一句話也沒有說,伸手將馬長生招呼到了後院之中。

在後院的一間堂屋內,掌櫃的讓馬長生坐定,然後為馬長生倒了一杯熱茶暖身,說道:“馬爺,您的這塊玉佩是從何而來?”

“呵呵!”馬長生淡淡地說道,“我要見這塊玉佩的主人,他曾經許諾我,如果我有什麽事情,帶著這塊玉佩到這裏就可以找到他!”

掌櫃的皺了皺眉,雙目盯著馬長生的表情,他在這一門中浸染多年,早已經學會了一門技術,那就是極善於察言觀色,從別人的表情來判斷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。過了片刻,那掌櫃的低聲嘆了口氣說道:“馬爺,實不相瞞,我家主人已經不在了!”

“你家主人不在了?”馬長生聞言立刻站起身來,那掌櫃的也站起身來,滿面哀容地說道:“一個月前,我家主人在安陽遇害。”這裕通當的主人不是別人,正是愛新覺羅·庚年(詳見《蟲圖騰2》)。

“怎麽會這樣?”馬長生本想將蘇紅交給他,多年前,愛新覺羅·庚年曾經秘密找到過馬長生,他告訴馬長生想將一個人安排在馬長生手下,但是這件事一定要保密,作為交換,他送給馬長生這塊隨身攜帶的玉佩,並承諾馬長生,一旦遇到什麽事情,可以憑著這塊玉佩到裕通當來找他,他一定會幫忙。馬長生知道這愛新覺羅·庚年是個有極大來頭的人,這筆買賣算下來自己並不虧,再說多個朋友多條路,多個仇人多堵墻,他深知這“朋友”的重要性。於是他將這塊玉佩一直壓在箱子底下,直到此時方才想起,可是沒想到愛新覺羅·庚年已經不在人世。

“馬爺,主人曾經交代過,任何人如果拿著這塊玉佩來裕通當,不管是什麽事情,我們都要幫到底!”掌櫃的沈吟了片刻接著說道,“即便他不在人世了!”

馬長生定睛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掌櫃,皺了皺眉,長出一口氣說道:“我想送一個人離開北平!”

“這件事?”掌櫃的皺了皺眉,喝了一口茶說道,“馬爺,如果只是送一個人出北平的話,我想你手下就可以辦到,為什麽一定要我們送呢?”

“這件事不能讓我的人知道!”事已至此,馬長生也不願隱瞞,現在形勢實在變幻莫測,而馬長生生性多疑,唯恐自己身邊的人會走漏風聲,因此在潘穎軒第一次提到那幾個日本人的時候,馬長生就已經將當時的一批手下打發到鄉下去了。如果現在他派手下的人去送蘇紅,說不定這消息很快就會傳至潘穎軒的耳中,那時不但蘇紅走不了,自己恐怕也性命難保。

“好,既然是這樣,那馬爺準備將她送到哪裏去?”掌櫃的接著問道。

“越遠越好,把她送到上海吧!”馬長生思忖了一會兒說道,其實他也不知該把蘇紅送到哪裏去,只希望蘇紅能夠遠離這個是非之地,隱姓埋名地藏起來,這樣蘇紅安全,自己也安全了。

“好!”那掌櫃的站起身說道,“馬爺你給我一個地址,明天我便派人將人秘密接走,然後送到上海去!”

馬長生站起身,望著眼前的掌櫃的,深深鞠了一躬,留下地址之後,走出了裕通當。外面的雨依舊在下,不但沒小,反而有愈下愈大的趨勢。馬長生索性丟掉雨傘,任碩大的雨點不停地砸向他。

雨聲極大,馬長生根本沒有發現在他的身後,一個黑影一直在不緊不慢地尾隨著。

那個身影直到馬長生家的門口才停下來,在馬長生關上門的時候,那個黑影轉身緩緩消失在雨夜之中。他在路上沒有半點停留,徑直向裕通當的方向走去,站在裕通當門前,他緩緩擡起頭,只見此時裕通當內燈火通明,他想起愛新覺羅·庚年,心中不免一陣酸楚。

在裕通當門前略作停留,他緩緩向城西關帝廟的方向走去,大概半個時辰,他走進了城西的關帝廟中,在那尊關老爺的塑像上輕輕拍了拍,只聽裏面傳來“哢嚓”一聲,接著那關老爺的泥像旋轉到一旁露出後面的一個入口。他從那入口鉆進去,走過逼仄的過道,眼前漸漸亮了起來,他走進裏面的密室,這密室並不大,擺設也極為簡單,他走進這秘道中,一只貓忽然從床上站起身來,伸了伸懶腰,然後向他的方向跳去,他接住那只貓,小貓吐著粉嫩的舌頭,輕輕舔著他的手指。

他輕輕地撫摸了一下小貓,然後將其放在床上,換下已經濕透的衣服,眉頭緊鎖地坐在床上。小貓親昵地趴在他的懷裏,他一面撫摸著懷裏的小貓,一面思忖著什麽。這人不是別人,正是潘昌遠。

幾日前他與管修在這關帝廟見面,管修曾向他提及炮局監獄的事情,管修告訴潘昌遠他懷疑那個一直與日本人合作,並且洩露了驅蟲師家族秘密的人正是潘穎軒,而且潘穎軒極有可能並沒有死,而是一直藏在戒備森嚴的炮局監獄中。

在管修離開之後,潘昌遠便決定暗中監視炮局監獄,然而幾天時間下來,炮局監獄竟然沒有絲毫的動靜。正在潘昌遠有些失去耐心的時候,馬長生走進了潘昌遠的視線,因此這幾天他一直在暗中監視著馬長生的一舉一動。

其實多年前他與管修見面的時候,二人就懷疑過日本人之所以會對驅蟲師家族的事情了若指掌,驅蟲師家族必定有內奸,只是那內奸隱藏得實在太深,兩個人雖然多方調查,卻始終沒有發現內奸的蛛絲馬跡。不過,日本人似乎從來沒有停止過對驅蟲師家族的行動,愛新覺羅·庚年判斷他們一定會在後面有所行動,應該是一直在靜待時機。

果不出庚年所料,數月之前火系歐陽家的秘寶被盜,隨著歐陽家的到來,一場明爭暗鬥在驅蟲師家族之中蔓延開來。庚年與潘昌遠決定靜觀其變,只要是人總會露出馬腳的,一旦抓住內奸,立刻進行清除。

只是那內奸似乎極具心機,一直潛藏在暗處,直到管修的到來。其實潘昌遠與庚年二人也曾懷疑過潘穎軒,不過不得不承認潘穎軒的金蟬脫殼之計用得十分了得,以死避開了所有人的懷疑。

不過,現在即便知道潘穎軒就是那個幕後黑手,此刻他藏身在密不透風的炮局監獄,潘昌遠以及天懲也著實拿他沒有辦法。與抓住那幕後黑手相比,潘穎軒現在更擔心一個人,那就是潘俊,他派往新疆保護潘俊的天懲成員已經傳回消息,潘俊已經進入了八卦密室,如果潘俊真的進入那消失的古城的話,恐怕後果不堪設想。潘昌遠覺得有些頭疼,正在這時秘道中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,潘昌遠猛然一驚,站起身來。

“時姑娘,是你嗎?”潘俊在秘道中向外喊道。

時渺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的眼眶瞬間濕潤了,然後向那洞口喊道:“潘俊!”

“是我!”說著潘俊已經緩緩從那秘道的入口走了進來,時渺渺站在原地上下打量著潘俊,三步並作兩步走上前去,然後重重地捶了潘俊一下,想哭,可最後還是笑了笑,說道:“我……我以為你已經……”

潘俊微微笑了笑,然後又向時渺渺的身後看了看,說道:“歐陽世伯,您也在這裏!”

歐陽雷火見到潘俊連連點頭,他笑著說道:“見到你沒事就好了,這次燕雲總算是有救了!”

“潘俊,你明明被困在了坎卦密室中,怎麽會……”時渺渺疑惑地望著潘俊,只見潘俊微微笑了笑,說道:“此事說來話長,你們是怎麽到這裏來的?”

時渺渺將她與燕鷹在秘道中遇見馮萬春,以及如何遇見歐陽雷火的事情大致敘述了一遍,忽然時渺渺望著潘俊說道:“對了,燕鷹傷口發炎了,你趕緊看看!”

說著指了指靠在一旁的燕鷹,只見此時燕鷹已經睡著。潘俊走到燕鷹身邊,伸手替燕鷹把脈,歐陽雷火和時渺渺二人關切地望著潘俊,片刻之後,潘俊從懷裏摸出一顆藥丸,然後一分為二,對歐陽雷火說道:“歐陽世伯,麻煩你幫我把燕鷹的嘴掰開!”

歐陽雷火點了點頭,然後輕輕將燕鷹的嘴捏開,潘俊將半顆藥丸放在燕鷹嘴裏,然後又將燕鷹的傷口拆開,此時那些胭脂蟲已經緊緊貼在了燕鷹的傷口上,潘俊擡起頭看了一眼時渺渺,微微笑了笑,說道:“你救了燕鷹一命!”然後輕輕用手將那些胭脂蟲剝落,將餘下的半顆藥碾成粉末,均勻地塗在燕鷹的傷口上,之後又輕輕地包紮好。

“估計半個時辰左右,燕鷹就會退燒!”潘俊站起身對歐陽雷火說道,歐陽雷火緊緊地抱著燕鷹,眼眶中有東西在閃動,想要說什麽,可是始終沒有說出口。

站在這巨大的密室之中,時渺渺將歐陽雷火的那張羊皮紙遞給潘俊,並且將她的猜測告訴了潘俊,潘俊一面聽著一面微微地點著頭。最後時渺渺從懷裏掏出一枚青絲盒子遞給潘俊說道:“你看這個!”

潘俊疑惑地望著那個盒子,時渺渺指著地上的一具屍體說道:“就是在那具屍體上發現的!”

“不僅如此,我們還發現了三千尺!”歐陽雷火將燕鷹放在一旁站起身補充道。

潘俊站在這密室之中,不可思議地聽著他們二人的發現,然後眉頭緊緊皺了起來。從蠻機關一路走來,潘俊已經見識了太多屍體了,這些屍體似乎都與驅蟲師家族有著某種關聯,尤其是這裏,正如歐陽雷火所說,這裏的每一具屍體身旁都能找到驅蟲師的痕跡,甚至在那殘缺不全的屍骨旁邊還發現了皮猴的屍骨。

潘俊將在上面那個煉獄一般的監牢中所見的情形告訴了兩個人,兩個人聞言都是一驚,這八卦密室中怎麽會出現這麽多具屍體,他們是什麽人?

“我想這裏應該與驅蟲師家族消失的秘密有關!”潘俊皺著眉說道,“驅蟲師家族中一直流傳著驅蟲師家族在很早之前非常鼎盛,然而不知是什麽原因,忽然沒落,從此消失,僅剩的殘支四分五裂,也就是五系驅蟲師。可是誰也不知道驅蟲師究竟是為什麽沒落的,也許那個秘密就藏在這些屍體之中!”

“你是說驅蟲師家族出現了內亂?”時渺渺驚訝地望著潘俊說道。

潘俊微微搖了搖頭,若有所思地說道:“現在還不能確定,不過你們看,從這個密室內骨骸的遺物來看,死在這裏的人應該都是驅蟲師,而且我發現的那幾尊石雕都有人為損毀的痕跡,極有可能是驅蟲師內部發生了什麽事情,最終引發了整個家族的屠殺!”

“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!”時渺渺驚駭地望著那些屍體說道。

“不過當務之急是先把燕雲救出來!”潘俊嘆了一口氣說道,“現在我們已經過了乾卦、坤卦、巽卦、震卦、坎卦密室,現在只剩下艮卦、兌卦和離卦三個密室了。”

“嗯!”時渺渺點了點頭。

“從這張圖上來看,每一個密室都設計得極為機密,稍有不慎便會有性命之憂,所以為了安全起見,歐陽世伯留在這裏照顧燕鷹,我和時姑娘兩個人進去!”潘俊知道若想一個人通過這些密室,難度實在太大。

歐燕雷火皺了皺眉,不過看了看昏迷之中的燕鷹,最後也只能微微點了點頭。

潘俊和時渺渺對視了一眼,時渺渺望著潘俊微笑著點了點頭,然後兩個人徑直向艮卦密室的方向走去。進入秘道,潘俊在前,時渺渺在後,兩個人快速向前走著,從那張羊皮紙上來看,從中央密室到艮卦密室並不算太遠,兩個人在秘道中行走了小半個時辰,秘道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密室。

潘俊停住腳步,回過頭望著時渺渺,說道:“這艮卦,是易經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二卦,代表山川之意,這艮卦的變化極多,一定要格外小心!”

時渺渺微微點了點頭。火光之下時渺渺向潘俊笑了笑,說道:“準備好了嗎?”

潘俊點了點頭,然後皺了皺眉正欲進入密室,誰知時渺渺忽然從後面抱住潘俊,將頭緊緊貼在潘俊的後背上,潘俊身體猛然一顫,他閉著眼睛長出一口氣,時渺渺的眼裏含著淚,低聲對潘俊說道:“不管裏面是什麽,我都希望我們能一起出來,或者一起死在裏面!”

“好!”潘俊有些哽咽地說道。時渺渺放開潘俊,擦了擦眼角的淚水,淡淡地笑了笑,然後從潘俊手裏一把奪過火把,在潘俊前面邁進了艮卦密室,潘俊想要阻止,卻已經來不及了。

潘俊緊隨其後,進入這艮卦密室。密室四周黑洞洞的,像是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霧氣一般,時渺渺手中的火把根本不能照射太遠的距離,這密室的地面是平坦的石板,就像是打磨過一樣光滑,中間空無一物。

“潘俊,既然艮卦密室與山有關,那現在好像有點不對勁啊?”時渺渺疑惑地望著走在身後的潘俊說道。潘俊始終皺著眉,每走一步都極為警惕,在這種環境裏,越是平靜就越會讓人感到不安,就像震卦密室,本以為會是雷霆萬鈞,然而那只是字面的意思,真正的雷霆萬鈞是那忽然從四面八方伸出來的鋼條。因此越是表面看上去平靜的地方,說不定殺機越重。因此潘俊自從進入這密室,便一直保持著格外的警惕。

兩個人向前走了一小段距離,時渺渺忽然發現眼前有一口缸,她伸手在缸裏摸了摸,發現內中都是燈油,她在那口缸旁邊看了看,只見缸的一側有一根燈芯。她用手中的火把將那燈芯點燃。隨著那燈芯逐漸亮起來,時渺渺忽然感覺這密室的氣氛瞬間有些不對,她明明只點亮了一根燈芯,而霎時間周圍出現了無數的燈芯。

時渺渺立刻向後退了退,她記得潘俊一直跟在自己的身後,然而她向後退了兩三步,卻始終沒有摸到潘俊。她連忙扭過頭,向身後望去,不禁整個人都楞住了。

只見潘俊此刻正站在距離自己不遠的地方,他一直微微皺著眉,四處打量著,而最為詭異的是在潘俊的前面,自己正弓著身子點著一根燈芯。時渺渺圓瞪著眼睛,眼前的情形已經讓她驚得說不出半句話來。她頓了頓,然後向潘俊喊道:“潘俊,我在這裏!”

這時潘俊似乎聽到了自己的呼喊,向四周望了望,然後眉頭微微皺了皺,繼續跟著前面的“自己”向一旁走去。時渺渺不可思議地摸著自己的額頭,難道……難道這是一場噩夢?正在這時,潘俊前面的“自己”似乎發現了自己,她擡起頭皺了皺眉向自己的方向望過來,臉上露出一絲不可思議的神情,那種不可思議的表情在“自己”臉上停留片刻,忽然嘴角微微斂起,露出一絲詭秘的微笑。

“你究竟是誰?”時渺渺見那個“自己”此時正緩緩迎面走來,她從時渺渺的身邊走過,而潘俊也跟著“自己”從身邊走過,似乎完全沒有看到自己一樣。她伸手想去抓住潘俊,卻根本抓不住。

正在這時,時渺渺忽然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看著自己,她扭過頭,只見身後的那個人正望著自己,只見她此時表情驚異,盯著自己,張著嘴在說著什麽,時渺渺從她的口型中看出,她說的正是剛剛自己說的那句話:“你究竟是誰?”

與此同時,潘俊似乎聽到了時渺渺的聲音,他一直跟在時渺渺的身後,忽然停下腳步說道:“你聽到聲音了嗎?”

時渺渺並沒有回答自己,拿著火把繼續自顧自地向前走,潘俊覺得有些不對,快步上前想要抓住時渺渺,他快走了幾步,但是眼前的時渺渺始終與自己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,潘俊心中不禁一陣駭然。他又嘗試了一下接近時渺渺,結果卻與之前一模一樣,他們始終保持著一兩步的距離。

潘俊心知不妙,一定是在不知不覺中觸動了這艮卦的機關,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潘俊停下腳步,眼前的時渺渺卻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,她依舊自顧自地向前走,只是無論如何走,始終與潘俊保持著一兩步的距離。

“時姑娘,你在哪裏?”潘俊高聲喊著,卻始終沒有聽到時渺渺的回應。這時眼前的時渺渺忽然消失了,一個影子從潘俊的身旁閃過,他順著那影子望去,只見前面的時渺渺正站在不遠處,張著嘴對潘俊說著什麽,可即便看似就在眼前,潘俊卻根本聽不到時渺渺在說什麽。

這密室的氣氛簡直太詭異了,潘俊竭盡全力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,然而就在這時潘俊的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“自己”。那個“自己”正緩緩向時渺渺的方向走去,他站在時渺渺的面前,對著時渺渺說著什麽,接著兩個人一前一後繼續向前走,那個“自己”還時不時扭過頭看著自己,得意地笑了笑。

潘俊立刻向那個方向跑去,只是剛向前一步,潘俊便覺得撞到了什麽東西,他向前摸了摸,眼前像是一面鏡子,卻沒有映出自己的臉。潘俊貼著那鏡子,瞬間他發現了什麽,不禁身體一顫,原來在不遠處,時渺渺正從懷裏掏出一把匕首,正準備向自己的身體刺去。潘俊心中一急,大聲喊道:“時姑娘不要啊!”

此時時渺渺已經掏出了一把匕首,眼前這些東西全部都是幻覺,時渺渺心想,如果是幻覺或者是做夢的話,用刀刺自己就一定會醒過來。旋即她從懷裏摸出防身的短刀,將那柄短刀拿到自己的眼前,正準備刺向自己,忽然發現火把之下,那刀身上自己的影子如此清晰,她微微晃了晃那把刀,然後向遠處的“自己”望去,只見遠處的那個“自己”也在做著完全一樣的動作,只是……只是那個“自己”的臉上有一個黑色的刀身形狀的東西。時渺渺好像忽然明白了什麽,她微微閉上眼睛,憑著記憶向那口缸的方向走去,在那口缸前面,她用力揮了一下手中的刀,將缸口的燈芯砍斷,旋即將自己手中的火把熄滅,眼前的一切都不見了,周圍只剩下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。

與此同時,潘俊的眼前也黑了下去,耳邊傳來了一陣輕微的沙沙聲,之後潘俊輕聲說道:“時姑娘?”

“潘俊!”時渺渺終於聽到了潘俊的聲音,然後兩個人順著聲音走了過去,黑暗之中兩個人緊緊相擁。

“你沒事吧?”潘俊抱著時渺渺說道,時渺渺微微地點了點頭,潘俊想了想說道,“我知道剛剛是怎麽回事了,這艮卦的爻辭中有:艮其背,不獲其身。意思就是從他身邊走過,卻碰不到他,我想這艮卦密室便是根據這句爻辭設計出來的。當我們進入這密室的時候,就已經進入了陷阱,只是我們沒有察覺,當你點亮了燈芯,我想那燈油中應該有一些幹擾聽覺的東西,讓我們聽不見彼此的聲音,只能看見鏡子上反射的影子。”

時渺渺點了點頭,說道:“本來我以為這是幻覺,正要用刀刺自己,讓自己醒來,誰知忽然發現那鏡中人的臉上竟然有一個黑色的刀身痕跡。”

“嗯,這艮卦密室大概是希望人在裏面亂了心智,進而自殘!”潘俊若有所思地說道,“我們現在找找出口在哪裏吧!”

說著潘俊松開了時渺渺,兩個人一前一後繼續向前走,這一次時渺渺緊緊抓著潘俊的手,唯恐再次落入陷阱之中。然而,二人在這黑暗的密室中繞了一圈,最後又回到了剛剛的入口處,時渺渺疑惑地望著潘俊,說道:“怎麽這裏就像一個迷宮一樣啊?”

潘俊一時也有些想不明白,這艮卦密室的機關明明已經穿過,為什麽還是會回到這裏來呢?忽然潘俊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,他笑了笑對時渺渺說道:“原來是這樣!”

“你想出辦法來了?”時渺渺望著潘俊驚異地說道。

“嗯,艮在字面上的意思為止,而艮卦的卦象則是;兩座山不可能合並為一座山,意思就是說靜觀其變,當止則止。艮納醜寅,年終臘月為醜,艮中藏醜、故艮為止,為一年的終點,但艮中藏寅,寅為正月月建,又為新的一年之始,故艮又為始。所以艮為萬物的終始。‘事物的起點即終點’,它是一個太極圈,無始無終。”

“無始無終?”時渺渺若有所思地重覆著潘俊的話。

“對,因此這始和終都藏在這艮卦密室之中!”潘俊微微笑了笑,然後拉著時渺渺的手向內中走去,憑著記憶走到那口缸前面,從懷裏掏出火折子,將餘下的燈芯點上。時渺渺大驚失色,疑惑地望著潘俊說道:“你要做什麽?”

潘俊胸有成竹地笑了笑,只見那燈芯亮起來之後,隨著一陣“沙沙”聲,無數面擺放得極其怪異的鏡子從地上生出,那種奇怪的景象再次出現在兩人的面前,不過這一次時渺渺緊緊地拉著潘俊的手,只見鏡子上的潘俊和時渺渺正站在那鏡子前面。潘俊閉上眼睛,拉著時渺渺憑著記憶向入口的方向走去,每走幾步他們前面便出現一面鏡子,擋住去路。潘俊伸手在擋住自己的鏡子上摸了摸,然後往最靠近鏡子邊緣的路走,之後繼續向著出口的方向走去,每次碰到鏡子都如法炮制,大概走了一刻鐘的時間,潘俊睜開眼睛,只見前面黑洞洞的,潘俊伸手掏出懷中的火折子,發現此時兩人已經到了對面的出口,二人驚喜地走上那出口。正在此時,他們的耳邊傳來了“哢嚓”一聲,接著眼前的那些鏡子全部消失了,只留著正中央的燈芯在燃燒。

兩個人驚喜地看了看對方,這艮卦密室終於破解了,正在這時,潘俊忽然瞥見了什麽,是這艮卦密室旁邊的一幅壁畫。潘俊拉著時渺渺向那壁畫走去,只見那壁畫上畫著一個男人,這男人是一個身高不足五尺的侏儒,此時正在桌子上緊張地畫著什麽,在桌子的一旁是一只翠綠色的蟋蟀,潘俊和時渺渺都識得這件物事,那是金系用以聯絡的明鬼。這明鬼是用音律控制,將不同的方位以音律的方式記錄在明鬼身上,制作得十分精巧。

而第二幅圖上那侏儒正站在城墻前面,指揮著城墻的修建,潘俊對那城墻倒是毫無興趣,不過他的目光卻盯在這壁畫的背景上,只見這壁畫的背景隱約可以看到幾尊雕像,那些雕像與潘俊之前所見的雕像極為相似。

“這應該是金系驅蟲師的壁畫吧!”時渺渺見潘俊望著那壁畫出神,說道。

潘俊微微點了點頭。

“我和燕鷹在剛剛的秘道內發現了火系驅蟲師的壁畫!”時渺渺補充道。潘俊轉過頭望著時渺渺,想要說什麽,可最終還是咽了回去,因為至今他仍然想不明白一個問題,就是出現在這八卦密室的那些屍體。按照常理來說,這應該是驅蟲師家族的聖地,怎麽會有那麽多驅蟲師死在這裏呢?還有那座監獄中那些被穿過鎖骨的囚犯,究竟是什麽身份呢?這些問題一直纏繞在潘俊的腦海中,久久揮之不去。

潘俊盯著那幅壁畫看了一會兒,然後和時渺渺沿著原來的路走出了密室,此刻歐陽雷火已經等在了秘道口,在潘俊和時渺渺通過艮卦密室的時候,艮卦密室前面的石雕已經倒了下去。兩個人在中央大廳略作休息準備進入兌卦密室,因為有了歐陽雷雲的那張羊皮紙,潘俊和時渺渺再去尋那些密室就簡單多了,再加上潘俊深谙五行八卦之術,所以找到燕雲應該也不是難事。

他們休息片刻,潘俊給燕鷹把了把脈,不禁有些奇怪,從燕鷹的脈象來看,他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,只是為何這麽久還沒有醒過來?不過,潘俊此時沒有更多的時間考慮這點,他要盡快將燕雲從八卦密室中解救出來,按照時間來算他們進入這八卦密室已經有兩三天了。潘俊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,他不願多想,帶著時渺渺向兌卦密室走去。

按照羊皮地圖所標記的位置,潘俊和時渺渺各拿著一個火把,通過幽深的秘道,這一次潘俊一面向前走,一面盯著旁邊的墻壁,希望能夠發現與之前一樣的壁畫,然而讓他感到失望的是,那些壁畫再沒有出現。兩個人一路向前,這條秘道正如羊皮地圖上所標記的那樣,曲折連環,倘若沒有手上的這張地圖,進入這秘道便如同進入了迷宮一般,想走出去極為困難。兩個人快步向前走著,忽然時渺渺和潘俊的眼前閃過一個影子,兩個人一怔,停下了腳步,潘俊皺著眉對身後的時渺渺說道:“剛剛你看見了嗎?”

時渺渺點了點頭說道:“看到了,看來燕鷹在巽卦密室中看到的不是幻覺!”

“怎麽?燕鷹之前看見過?”潘俊疑惑地問道。

“嗯,是啊!”時渺渺回憶著說道,“本來燕鷹正走到巽卦密室裏,誰知忽然停下了,就是因為這一停頓,耽誤了時間,他才受了傷,誰知當他走出巽卦密室後卻告訴我,他看見當時我的後面有一個影子!”

“這就奇怪了,那個影子會是什麽人呢?”潘俊一面說一面向前走,而時渺渺清楚,此時潘俊已經極為警覺,他的手始終按在口袋中那個發射青絲的盒子上。可是兩個人一直走到兌卦密室的入口,都再沒有看見那個影子。

兩個人站在兌卦密室的入口處,潘俊依舊有些擔心那個影子的事情。不過,眼下救燕雲是最重要的。他停住腳步對時渺渺說道:“兌卦是周易六十四卦中的第五十八卦,也是周易八卦中談論喜悅的卦。”

“談論喜悅?”時渺渺對周易八卦的了解只是一些皮毛而已。

“對,兌卦在卦象上是澤,澤為水,取其剛內柔外的特性,兩澤相連,取其喜悅之意。”潘俊一面解釋著,一面向時渺渺的身後望去,唯恐那黑影再次出現。

時渺渺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,而後潘俊將時渺渺拉住,唯恐她像剛剛一樣貿然闖進去。他走在時渺渺的前面,站在兌卦密室的入口前向內中打量。

此時的兌卦密室機關並未發動,因此顯得格外平靜。潘俊將羊皮地圖鋪在地上,然後借著火把的光觀察著兌卦密室的設計原理。在這張設計圖上,兌卦和離卦密室是最大的兩間密室,歐陽雷雲在兌卦密室的上方標記著無數的黑點,而在兌卦密室的下面則是與之對應的無數陷阱。

“這些黑點是什麽意思?”時渺渺不解地指著羊皮地圖問道。

潘俊皺著眉,搖了搖頭,一時之間他也想不明白那黑點究竟是什麽。這八卦密室的設計者應該是金系驅蟲師,這些人不但精於機關之術,而且對奇門遁甲、五行八卦、天文地理都廣泛涉獵,且見解獨到,往往密室機關設計不但符合其原理,而且出人意料。就如坎卦密室,設計得猶如一個噴泉迷宮,噴泉力道極大,稍有不慎便會被那突然從地上冒出來的噴泉擊傷,甚至殞命,而那離開密室的鑰匙竟然在生活在黑暗迷宮中的泥猴耳朵裏,這樣的設計不禁讓人折服。潘俊所經歷的每一個密室,內中機關都極符合五行八卦之說,又富有非凡的想象力。

因此在沒有弄清楚這密室內中狀況之前,潘俊不敢擅自進入密室之中。但是,這羊皮地圖所能顯示的內容實在有限,雖然上面標記出大大小小數十個黑點,但這些黑點究竟有什麽含義現在還弄不清楚,不過,憑借著過目不忘的本事,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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